為了要寫國文老師的公民作業

老師精挑細選地要我們讀十篇文章

都好讚!

『夢十夜』
這篇來自日本作家的作品
讓我印象深刻啊!

貼在這裡,大家欣賞欣賞吧!


※※※※※


夢十夜
夏目漱石



第一夜

做了這樣一個夢。
我抱著胳膊坐在女人枕邊,仰躺著的女人溫柔地說:「我將要死了。」女人的長髮舖陳在枕上,長髮上是她那線條柔美的瓜子臉。白晰的臉頰泛出溫熱的血色,雙唇當然也是鮮紅欲滴。怎麼看也看不出將要死去的樣子。可是,女人卻溫柔且清晰地說:「我將要死了。」我也感到,女人真的快要死了。
於是,我俯視著她的臉再度問說:「是嗎?妳快要死了嗎?」女人睜大雙眸,回我說:「是啊,我一定會死。」在那雙大又濕潤的眸中,細長的睫毛包裹著一片漆黑。而黝黑的眼眸深處,鮮明地浮泛著我的身姿。
我眺望著這雙深邃無底的黑瞳色澤,暗忖:這模樣真會死嗎? 然後懇切地將嘴湊近枕邊再問:「妳不會死吧!沒事吧!」女人極力張開昏昏欲睡的雙眸,依舊溫柔地回說:「可是,我還是會死的,沒辦法呀。」
我接二連三地問她:「那,妳看得到我的臉嗎?」她輕輕笑說:「看,在那兒嘛,不是映在那兒嗎?」我沉默地自枕邊移開臉龐。抱著胳膊,依舊不解,她真的非死不可嗎?
過了一會,女人又開口:「我死了後,請你將我安葬。用偌大的真珠貝殼挖掘一個深坑,再用天河降落的星塵碎片做為墓碑。然後請你在墓旁守候,我會回來看你的。」
我問她說,什麼時候會回來。「太陽會升起吧,又會落下吧,然後再升起吧,然後再落下吧……當紅日從東向西,從東方升起又向西方落下這當兒……你能為我守候嗎?」我不語地點點頭。女人提高本來沉穩的聲調說: 「請你守候一百年。」又毅然決然地接道: 「一百年,請你一直坐在我的墓旁等我。我一定會回來看你。」
我只回說,一定會守候著。剛說完,那鮮明映照在黑色眼眸深處的我的身影,竟然突兀地瓦解了。宛如靜止的水突然盪漾開來,瓦解了水中的倒影一般,我正感到自己的影像好像隨淚水溢出時,女人的雙眸已嘎然閉上了。長長的睫毛間淌出一串淚珠,垂落到頰上……她已經死了。
然後,我到院子用真珠貝殼開始挖洞。那是個邊緣尖銳,大又光滑的真珠貝殼。每當要掘土時,都可見貝殼裡映照著月光閃閃爍爍。四周也飄蕩著一陣溼潤泥土的味道。深穴不久就挖好了。我將女人放置其中,再輕輕蒙覆上柔軟的細土。每當要覆土時,都可見月光映照在貝殼上。
然後我去撿拾掉落在地的星塵碎片,輕輕擱在泥土上。星片是圓的,或許是在漫長空際墜落時,逐漸被磨去了稜角。當我將星片抱起擱放在土堆上時,覺得胸口及雙手有了些許暖意。
我坐在青苔上。抱著胳膊眺望著圓形墓碑,想著,從現在開始我就得這樣等候一百年。然後,正如女人所說,太陽從東方升起了。那是個又大又紅的太陽。然後,再如女人所說,太陽從西方落下去了。火紅地、靜謐地落下去了。我在心裡數著,這是第一個。
不久,嫣紅的太陽又晃晃悠悠地升起。然後,再默默地西沉。我又在心裡數著,這是第二個。如此第一個、第二個地默數著當中,我已記不得到底見了幾個紅日。
無論我如何拼命默數,數不盡的紅日依然持續地越過我的頭頂。然而一百年依然還未到。最後,我眺望著滿佈青苔的圓墓碑,不禁想著,是否是被女人騙了。
看著看著,墓碑下方,竟然斜伸出一條青莖,昂首向我逼近。眨眼間即伸長到我胸前,然後停住。搖搖晃晃的瘦長青莖頂上,一朵看似正微微歪著頭的細長蓓蕾,欣然綻放開來。雪白的百合芳香在鼻尖飄蕩,直沁肺腑。
之後自遙不可知的天際,滴下一滴露水,花朵隨之搖搖擺擺。我伸長脖子,吻了一下水靈靈的冰涼雪白花瓣。當我自百合移開臉時,情不自禁仰頭遙望了一下天邊,遠遠瞥見天邊孤單地閃爍著一顆拂曉之星。
此刻,我才驚覺:「原來百年已到了。」


第二夜

做了這樣一個夢。
退出師傅房間沿著走廊折回自己房間時,只見房裡已點上昏黃的座燈。單膝跪在座墊,拔去燈芯時,花形的丁香油噗咚掉落在朱漆的燈檯上。同時房間也頓時明亮起來。
紙門上的畫出自蕪村(注:與謝蕪村,1717-1783,是俳人亦是畫家)之筆。墨色的柳枝濃淡分明,遠近散佈在畫中,打著哆唆的漁夫斜戴著斗笠,走在堤防上。壁龕上掛著文殊菩薩的掛軸。香已燃盡,但房間角落仍飄蕩著香味。這是個偌大的寺廟,附近一帶萬籟俱寂,冷森森地毫無人跡。圓形座燈的影子映照在黑漆漆的天花板上,仰頭一望,總覺得影子活像是有生命似的。
我依然單膝跪在座墊,再用左手捲起座墊,右手伸進去一探,那東西果然還在。既然在就不用擔心。把座墊舖平,再盤坐其上。
「你是武士。既是武士,不可能無法開悟。」師傅如此說道。又說:「看你修行了這麼多天仍無法開悟,你大概不是武士,是人類的渣滓。」我笑著回說:「您生氣了? 」
師傅憤憤回道:「不甘心的話拿出你已開悟的證據出來!」說完把頭轉向他方。真是豈有此理。
待隔壁大廳壁龕前的座鐘下次敲響前,我一定開悟給你看。等我開了悟,再入師傅的房間。那時,再以我的悟道交換師傅的首級。若無法開悟,便無法奪取師傅的性命。所以,我非要開悟不可。因為我是武士。
若無法開悟,只能自刃。武士一旦受辱,怎能苟且偷生?不如死得壯烈。
想著想著,手又不自覺地伸進座墊下。順手抽出一把朱鞘短刀。緊握著刀柄,甩掉刀鞘後,冷峻的刀光瞬時劃亮昏暗的房間。宛如有一樣駭人的東西,自我手中嗖嗖奔逃出去一般,然後再聚集在刀鋒上,將所有的殺氣凝聚於一個點上。當我凝視著這把被縮聚成針頭形狀,又在尖端被強迫磨尖的鋒利刀刃,頓時興起一股想扎人的衝動。全身的血液均流向右手手腕,使得握住刀柄的手掌濕黏黏的。雙唇抖顫不已。
將短刀收進鞘內擱置在右後方,我結跏趺坐。……趙州曰「無」。何謂「無」?我咬牙切齒地罵了一聲臭和尚。
由於臼齒咬得太用力,鼻孔猛冒熱氣,太陽穴抽筋得很痛,雙眼也睜得比平常大兩倍。
我看得到掛軸,看得到座燈,看得到榻榻米,更看得到師傅的光頭,甚至聽得到師傅咧嘴嘲笑的聲音。真是豈有此理的臭和尚。說什麼也得砍下他那個光頭下來。好,我就悟給你看。舌根不停地唸著“無”、“無”。明明在唸著無,我還是聞得到房裡的香味。搞什麼鬼?也不想想自己只是根香!
我出其不意地握緊拳頭不停毆打自己的頭。再咯咯作響地咬緊臼齒。兩腋汗如雨下。背脊僵硬得像木棒。膝蓋骨突然疼痛不堪。即使膝蓋骨折了,我也不在乎。可是,好痛。好難受。“無”卻久久都不顯現出。以為已進入“無”的境界了,卻立刻被疼痛拉回。氣死我了。既懊惱又不甘心。雙頰淚如泉湧。我真想一頭栽到巨巖上,來個粉身碎骨。
不過,我還是強忍著痛苦趺坐著。即使胸腔充滿無法忍受的苦悶,我還是忍住了。那股苦悶急躁地想抬高我全身的筋肉,再自毛孔往外逃竄,可是四面八方都被堵住了,找不著出口,狀況極為狼狽。
不久,我有了異樣的感覺。座燈、蕪村的畫、榻榻米、棚架,好似都消失了,可是又好似都仍存在著。話雖如此,這並不表示“無”已現身在我眼前。我只是馬馬虎虎坐著而已。然後,隔壁房間的座鐘開始響起。
我嚇了一跳。右手馬上擱在短刀上。時鐘又敲了第二響。


第三夜

做了這樣一個夢。
我揹著一個六歲的小孩。那的確是自己的小孩沒錯。只是不知何時小孩的雙眼竟瞎了,且變成個乳臭未乾的小鬼頭。我問他,眼睛什麼時候瞎的,他回說,好久好久以前就瞎了。聲音的確是小孩的聲音,講話口調卻像大人一樣。而且態度跟我同等。
兩旁都是青嫩稻田,小徑很窄,偶爾可見鷺鷥影在黑暗中掠過。「到稻田小徑了吧。」背後傳來聲音說道。「你怎麼知道?」我回頭問他。「不是有鷺鷥在叫嗎?」他答。 果然,鷺鷥叫了兩聲。
雖是自己的孩子,我卻感到有點恐怖。揹著這麼個東西,往後的路怎麼走?正想找個地方丟了算了,黑暗中恰好隱約可見一座大森林。剛考慮起那或許是個好地方,背後突然傳來:「嘿嘿!」「笑什麼?」小孩不回答,只是問道:「爸爸,重不重?」「不重。」「不久就會變重喔。」
我默默地以森林為目標向前走著。只是田間小徑蜿蜒曲折,怎麼走也走不出去。不一會兒,眼前出現兩條叉徑。我站在叉徑口,稍事休息。「這裡應該有塊石碑。」小鬼頭說。果然有塊及腰的八寸角石聳立在路間,上面寫著:「左邊日窪,右邊堀田原。」明明是夜晚,石上的鮮紅大字卻看得很清楚。顏色類似蠑螈腹部的紅色。
「往左邊吧!」小鬼頭下了命令。朝左一看,方才見著的森林黑影,正在上空黑騰騰地彷彿要壓落下來。我有點猶豫不決。「不必顧慮了。」小鬼頭又開口。 我只好無奈地邁向森林方向。心中暗忖,這小瞎眼的怎麼料事如神。一直線地快走近森林時,背後又說話了:「瞎眼真不方便呢。」 「有我揹著你,哪裡不方便?」「讓你揹著真是不好意思。不過瞎眼的會被人看不起,尤其連父母都會看不起,所以不行哪!」
聽後,我真的感到很厭煩。還是快到森林裡把這小鬼給丟了算了,於是我加快腳步。「再走一會兒你就知道了……那天也剛好是這樣的夜晚吧。」背後在自言自語。
「什麼?」我粗魯地問。「還問什麼?你不是心裡明白?」孩子嘲弄似地回答。
他這麼一說,我也感到自己好像明白。只是不太知道詳情。只感到好像也是這樣的夜晚。也感到再往前走的話,就會萬事明白了。更感到若真萬事明白的話,可了不得,所以得在還不明白時早點丟了這個孩子,這樣才能安心下來。我又加快了腳步。
雨已下了一陣子,小徑更加昏暗了。我專心一意地往前走。只是背上黏著一個小鬼頭,而且這個小鬼頭像一面鏡子,能把我的過去、現在、未來,即便再些許的事實也能一覽無遺地全照出來。不僅如此,這小鬼頭又是自己的孩子。且是個瞎子。想 著想著,越想越覺得受不了。
「就是這裡!就是這裡!就是那杉樹根處!」
雨中,小鬼頭的聲音清晰響亮。我不自覺地停住腳步。原來不知何時我們已身置林內。約兩公尺前那個黑東西,看起來的確像是小鬼頭所說的杉樹。「爸爸,是在那杉樹下吧?」「嗯,是的。」我不由自主地這樣回答。
「是文化五年(1808)辰年時吧?」想想,好像真是文化五年時。
「今年正好是你殺了我滿百年了呢!」
我一聽到這句話,腦中突然浮現出,在一百年前的文化五年那年,也是在這樣的夜晚,在這株杉樹下,我曾經殺死過一個盲目人的情景。當我醒悟到原來自己是個殺人犯時,背上的孩子,立刻像一尊地藏菩薩石像般異常沉重起來。



第四夜

廣闊的水泥地中央,擱置著一個類似納涼用的長凳,四周並排著幾個小折凳。長凳黑得發亮。一隅有個老爹坐在四方形的膳台前,自斟自飲。下酒菜好像是紅燒魚肉。
老爹酒酣耳熱,臉上已泛起紅暈。而且他的臉光滑細膩,看不出有一絲皺紋。只是那一大把銀白鬍鬚,透露出他是個上了年紀的老爹而已。我雖只是個孩子,卻對老爹的年紀萌生興趣。這時,在後屋自水管引水進提桶的大娘走了過來,在圍裙上邊擦手邊問老爹:「阿伯您幾歲了?」
老爹吞下含在嘴裡的酒菜,裝模作樣地說:「我也忘了。」
大娘把擦乾的手夾在細長的腰帶中,立在一旁仔細觀看老爹的臉。老爹用飯碗大的容器大口大口地乾酒,然後從銀白的長鬚間呼出一口長長的大氣。大娘再問: 「阿伯您住在哪裡?」老爹停止呼氣,回說:「肚臍裡頭。」大娘依舊將手夾在腰帶中,繼續問:「您是要到哪裡去呢?」老爹又用那個飯碗般的容器喝下一碗熱酒,再像方才那樣呼出一口大氣,才回說:「去那邊。」「直走嗎?」大娘再問時,老爹呼出的氣息,已越過紙窗穿過柳樹下,一直線飛到河灘邊。
老爹走到外頭。我也緊跟其後。老爹腰下繫著一個小葫蘆。肩上掛著一個四方形盒子垂在腋下。穿著一件淺黃的窄長褲與淺黃的無袖背心。布襪是黃色的。看上去像是獸皮做的。老爹筆直走到柳樹下。柳樹下有三、四個孩子在。老爹邊笑邊從腰間取出一條淺黃手巾。再將手巾捻成一條細繩,放在地面中央。然後在手巾四周畫了個大圓圈。最後從腋下的盒子拿出一個糖果店吹的那種黃銅哨子。
「看好喔!這條手巾會變成一條蛇,看好喔!」老爹反覆說著。孩子們目不轉睛地盯著手巾看。我也在一旁盯看著。「看好喔!看好喔!好了嗎?」老爹邊說邊吹起哨子,又在圓圈上來回轉著。我一直盯看著手巾,可是手巾卻紋風不動。
老爹一直在嗶嗶地吹著哨子,也在圓圈上轉了好幾圈。他墊起草鞋鞋尖、躡手躡腳地、回避著手巾似地不停繞圈子。看起來有點可怕,又很有趣。
然後老爹停住吹哨子,再打開垂掛在肩上的盒子,抓住手巾一角,迅速地拋進盒裡。「這樣放進盒子裡,手巾會變成蛇。等一下再給你們看!等一下再給你們看!」老爹邊說邊邁開腳步。他穿過柳樹,筆直走下小徑。老爹邊走邊說著:「等一下會變」、「手巾會變蛇」,最後竟唱起歌來。
「等一下會變,手巾變成蛇 一定會變,哨子會響」
老爹唱著唱著,終於走到河灘。河灘沒有橋也沒有船,我以為他可能會在此地休息,再給我們看盒子裡的蛇。可是他竟然嘩啦嘩啦地走入河裡。起初水深及膝,然後逐漸淹過腰部,最後胸部也浸在水中。可是老爹仍在唱著:「變深了,夜晚了 變成一條直直的路」老爹依舊往前走去。然後,鬍子、臉、頭、頭巾都消失了。 我以為老爹渡河到對岸上時,會給我們看盒子裡的蛇,所以一直站在沙沙作響的蘆草叢中等候著。一個人孤單地一直等候著。可是,老爹卻始終沒有上岸。


第五夜

做了這樣一個夢。
大概是很久很久以前,或許是兩千多年前的神話時代吧,那時我是個士兵,不幸打敗戰,被當成俘虜強行拉到敵方大將面前。
當時的人們都是高頭大馬,而且都蓄著很長的鬍鬚。腰上繫著皮帶,並掛著棒子般的長劍。弓則好像是用粗藤做的,既沒塗上黑漆,也沒磨亮。看上去很樸實。
敵方大將坐在一個倒置的酒甕上,右手握著被插在草叢上的弓。我看了他一眼,只見他濃密的粗眉連成一直線。這個時代當然沒有刮鬍刀之類的東西。
我因是個俘虜,沒有位子可坐,便在草叢上盤腿而坐。我腳上穿著一雙大草鞋。這個時代的草鞋都很高,立起時,可達膝蓋上。草鞋上端一隅還故意留一串稻草,像穗子一樣自然下垂著,走起路來晃來晃去,是當裝飾用的。
大將藉著篝火盯視著我,問我要活抑或要死。這是當時的習慣,每個俘虜都會被問相同的問題。若回說要活,表是願意投降;回說要死,則代表寧死不屈。我只回說,要死。
大將把插在草叢上的弓拋向遠方,並拔出掛在腰上的長劍。此時,隨風晃動的篝火湊巧將火舌轉向長劍。我將右手手掌張開成楓葉狀,手心對著大將,抬到雙眼前。這是表示暫停的手勢。於是大將又收回長劍。
即使在那遙遠的時代,愛情這個東西仍是存在的。我說,希望在臨死之前能和我的戀人見一面。大將回說,可以等到翌日天明雞啼之時。在雞啼之前,必須把戀人帶來。若誤了時辰,我就不能跟戀人見面而走向死亡之命運。
大將又坐下來,眺望著篝火。我交叉著自己的大草鞋,坐在草叢上等候戀人趕來。夜,漸漸深沉。
偶爾會傳來篝火崩裂的聲音。每當篝火崩裂,流竄的火焰即狼狽不堪般地將火舌轉向大將。大將的雙眸,在濃眉之下閃閃發光。篝火崩裂後,馬上會有人再拋下樹枝於火中。過一會,火勢又會啪吱啪吱旺盛起來。那聲音,勇猛得似能彈開黯夜一般。
此時,女人正牽著一匹被繫在後院橡樹的白馬出來。她三度輕撫了馬的鬃毛,再敏捷地躍上馬背。那是一匹沒有馬鞍亦無踩鐙的裸馬。女人用她那修長雪白的雙腳,踢著馬腹,馬兒即往前飛奔。
可能又有人在篝火中添了樹枝,使得遠方天邊顯得幾分明亮。馬兒正朝著這亮光奔馳在黑暗中。鼻頭噴出兩道火柱般的氣息。不過女人仍拼命以修長的雙腳猛踢馬腹。馬兒奔馳得蹄聲都能傳到天邊。女人的長髮更在黑暗中飛揚得宛如風幡。然而,女人與馬,仍離目標有一段距離。
突然,黑漆漆的路旁,響起一聲雞啼。女人往後仰收緊握在手中的韁繩。馬兒的前蹄噹啷一聲刻印在堅硬的岩石上。
女人耳邊又傳來一聲雞啼。
女人叫了一聲,將收緊的韁繩放鬆。馬兒屈膝往前一衝,與馬上的人兒一起衝向前方。前方岩石下,是萬丈深淵。馬蹄痕現在仍清晰地刻印在岩石上。模仿雞啼聲的是天探女(注:又名天邪鬼,佛教中被二王、毘沙門天王踩在腳底下專門與人作對的小鬼)。只要這馬蹄痕還刻印在岩石上期間中,天探女永遠是我的敵人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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