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六夜

風聞運慶(注:鐮倉時代著名的佛像雕鑿師)正在護國寺山門雕鑿仁王像,於是於散步時順道繞過去看看,不料在我之前早已聚集了許多慕名而來的人,你一言我一語地議論紛紛。
山門前九、十公尺左右處,有一株巨大的赤松,枝幹橫生,遮蔽了山門的棟瓦,直伸向遙遠的青空。綠松與朱門相映成趣,實為一幅美景。而且松樹的位置絕佳,不礙眼地挺立於山門左端,再斜切山門往上伸展,越往上枝葉幅度越寬,並凸出屋頂,看起來古意盎然。想見是鐮倉時代不錯。
可是四周觀賞的人,竟與我同樣,都是明治時代的人。而且大半都是人力車車夫。大概是等候載客無聊,跑到這裡來湊熱鬧。
「好大啊!」有人說。「這個一定比雕鑿一般人像還要辛苦吧!」又有人說。「喔,是仁王。現在也有人在鑿仁王啊?我還以為仁王像都是古時鑿的。」另一個男子如此說。
「看起來很威武的樣子。要說誰最厲害,從古至今人們都說仁王最厲害。聽說比日本武尊(注:大和國家成立初期的傳說中英雄)更強呢!」另一個男子插口道。 這男子將和服後方往上折進背部腰帶,又沒戴帽子,看起來不像是受過教育的人。
運慶絲毫不為圍觀者的閒言閒語所動,只專心致意揮動著手中的鑿子和棒槌。他甚至連頭也不回,立在高處仔細雕鑿著仁王的臉部。
運慶頭上戴著一頂小烏紗帽般的東西,身上穿著一件素袍(註:鐮倉時代的庶民麻布便服)之類的衣服,寬大的兩袖被縛在背部。樣子看起來很古樸,和在四周喋喋不休看熱鬧的人群格格不入。我仍舊立在一旁,心裡奇怪運慶為何能活到現在,真是不可思議。
可是運慶卻以一付理所當然,不足為奇的態度拼命雕鑿著。一個仰頭觀看的年輕男子,轉頭對我讚賞道:「真不愧是運慶,目中無人呢!他那種態度好像在說,天下英雄唯仁王與我。真有本事!」
我覺得他說的很有趣,回頭看了他一眼,他立刻又說:「你看他那鑿子和棒槌的力道!真是達到運用自如的境界!」
運慶正鑿完約有三公分粗的眉毛,手中的鑿齒忽豎忽橫地轉變角度,再自上頭敲打棒槌。看他剛在堅硬的木頭上鑿開一個洞,厚厚的木屑應著棒槌聲飛落,再仔細一看,仁王鼻翼的輪廓已乍然浮現。刀法異常俐落,且力道絲毫沒有遲疑的樣子。
「真行!他怎能那樣運用自如,鑿出自己想鑿的眉毛與鼻子的形狀?」我由於太感動,不禁自言自語地說著。
剛剛那個年輕男子回我說:「不難啊!那根本不是在鑿眉毛或鼻子,而是眉毛與鼻子本來就埋藏在木頭中,他只是用鑿子和棒槌將之挖掘出而已。這跟在土中挖掘出石頭一樣,當然錯不了。」
這時,我才恍悟原來所謂的雕刻藝術也不過是如此。若真是如此,那不管是誰,不是都能雕鑿了?想到此,我突然興起也想雕鑿一座仁王像的念頭,於是,決定不再繼續觀賞下去,打道回府。
我從工具箱找出鑿子和棒槌,來到後院,發現前一陣子被暴風雨颳倒的橡樹,因為想用來當柴火燒,請伐木工人鋸成大小適中的木塊,被堆積在一隅。
我選了一塊最大的,興致勃勃地開始動工,不幸的是,鑿了老半天仍不見仁王的輪廓浮現。第二塊木頭也鑿不出仁王。第三塊木頭裡也沒有仁王。我將所有木頭都試過一次,發現這些木頭裡都沒有埋藏仁王。最後我醒悟了,原來明治時代的木頭裡根本就沒有埋藏仁王。同時,也明白了為何運慶至今仍健在的理由。


第七夜

我搭上一艘大船。
這艘船日夜無休無止盡地吐著黑煙,破浪前行。船發出很響亮的聲音。可是我不知道這艘船將駛往何方。只是每天可見燒紅火箸般的太陽,從浪底昇上來。昇到高聳的帆柱上空時,會駐足不動,但不一會兒又會超越船身,漸行漸遠。最後再像燒紅火箸浸入水中般,發出嗤嗤聲沉入浪底。每當太陽沉入浪底時,遠方的綠波會滾滾沸騰成酡紅色。大船也會發出震耳欲聾的聲響奮力直追,卻總是瞠乎其後。
某天,我抓住一位船上的男子問: 「這艘船是在往西行嗎?」
男子訝異地觀看了我一會兒後,才回問:「為什麼?」「因為看上去好像在追落日。」男子呵呵笑了起來。然後逕自走遠。
爾後,耳邊傳來一陣喝彩。
「西行之日,盡頭是東嗎?這是真的嗎?日出東方,娘家是西嗎?這也真的嗎?身在浪上,以櫓為枕,漂啊漂吧!」
我循聲走至船首,原來是許多水手們正在合力拉著粗重的帆繩。
我感到非常不安。既不知何時才能靠岸,也不知將駛往何方。只知道船隻吐著黑煙一直前行。巨浪滔天,蒼藍得無可言喻,有時又會化為紫色。只有船身四周總是白沫飛騰。我感到非常不安。心想,與其待在船上,不如縱身海底。
船上乘客很多,但大半是外國人,不過容貌有異。某天,天色陰霾,船身搖晃不定,我瞧見一個女子在倚欄低泣,更瞧見她擦拭眼淚時那條白色手帕。她身穿印花洋裝。看到她時,我才恍悟原來船上悲傷的人不只是我一個。
一天夜晚,我獨自在甲板上眺望星空時,有個外國人走近問我懂不懂天文學。我心想,我正無聊得想自殺了,根本沒必要學天文學。所以我不回話。可是這個外國人竟說起金牛宮上有七姊妹星團的事,又說,星空與大海都是上帝的創作。最後問我,信不信上帝。我只是沉默不語地望著星空。
又有一次,我到沙龍喝酒,看見一個衣著入時的年輕女子,背對著沙龍入口正在彈鋼琴。她身旁立著一個高大英俊的男子,正在引吭高歌。男子的嘴巴看起來大得驚人。倆人的樣子,看上去像是完全無視他人存在似的,也看上去像是忘卻了身置船上之事似的。
我越來越感到無聊。終於下定尋死的決心。因此某天夜晚,趁著四下無人時,斷然縱身躍入海裡。然而……當我雙腳離開甲板,與船隻絕緣的那一剎那,突然感到就這樣死的話太可惜了。我衷心後悔起我做的行動。可是,一切都太遲了。再怎麼後悔,我終究得沉入海底。
只是船隻似乎很高,我的身子雖已離開船隻了,雙腳卻久久都不能著水。身旁又沒有可抓的東西,於是我的身子逐漸逼近海面。我拼命縮起腳,但海面仍一步步向我逼近過來。水面一片漆黑。
然後,船隻一如平常地吐著黑煙,從我身邊駛過。此時,我才醒悟到,即使不知船隻將駛往何方,我仍應該待在船上的。遺憾的是,我已無法實行了悟後的道理,只能懷抱著無限悔恨與恐佈,靜靜地墜落於黑浪中。


第八夜

跨進理髮店門檻時,三、四個穿著白色制服的員工異口同聲地喊著歡迎光臨。
我站在理髮店中央環顧四周,這是一間四方形的房間。兩邊有窗,另兩邊掛著鏡子,數了數,共有六面鏡子。
我坐到其中一面鏡子前,剛坐下椅子就發出噗嗤聲。看來這是張挺舒服的椅子。鏡子清晰地映照出我的臉。鏡中的臉後,可見窗戶,也可見斜後方的櫃台。櫃台裡沒有人。倒是窗外來來往往的行人的上半身,看得很清楚。
我看到庄太郎帶著一個女人走過,他戴著一頂不知何時買回的巴拿馬草帽。那女人也不知何時釣上的,兩人看上去一臉春風得意的樣子。本想再仔細瞧瞧女人長得什麼模樣,可惜兩人已走遠了。
再來是豆腐小販吹著喇叭經過。他把喇叭含在嘴裡,因此雙頰像被蜜蜂螯過似地鼓得腫腫的。正因為鼓著雙頰經過,害我老掛在心上,總覺得他這輩子一直像被蜜蜂螯到一樣。
有個藝妓出來了。臉上還沒上妝,本梳成島田髻的髮型也鬆落了,看起來懶懶散散的樣子,不但睡眼惺忪,臉色也非常蒼白。我向她點了個頭,道了幾句寒喧話,可惜對方老是不出現在鏡中。
然後有個穿著白色制服的高大男子,來到我身後,他手持梳子剪刀,仔細地端詳著我的腦袋。我捻著下巴上的薄鬚,問他:「怎樣?能不能剪成個樣子? 」白衣男子,不發一言,只用手中的琥珀色梳子輕輕敲著我的頭。「頭呢?能不能理成個樣子?」
我再問白衣男子。白衣男子依然不回話,喀嚓喀嚓地開始動剪。
我睜大著雙眼,本不想遺漏任何鏡中的鏡頭的,可是剪刀每一響,就會有黑髮落在眼前,擔心黑髮掉進眼裡,只得閉上眼。豈知白衣男子竟在這時開口:「先生,你看到外面那賣金魚的嗎?」
我回說,沒瞧見。他也就沒再開口,繼續操作著剪刀。突然我聽到有人在大喊危險,趕忙睜開雙眼。只見白衣男子的衣袖下出現一個腳踏車輪子,也看到人力車的車把。才剛看到,白衣男子即雙手抓住我的頭,把我的頭扭向別處。腳踏車及人力車都消失了。耳邊又響起剪刀的喀嚓喀嚓聲。
不久,白衣男子繞到我旁邊,開始剃起耳朵旁的頭髮。頭髮不再在眼前亂舞,我安心地睜開眼。外面傳來粟糕啊、糕啊、糕啊的叫賣聲。賣糕的特意將小杵擊在臼上,配合著叫賣聲拍子在搗糕。我因為只在兒時曾看過賣粟糕的,所以很想再看一眼,可是賣糕小販卻不肯出現在鏡中。我只聽得見搗糕聲。
我將全部視力集中在鏡角,發現櫃台內不知何時坐了一個女子。膚色微黑,濃眉大眼,身材高大,頭上梳了個銀杏髮,穿著一件黑緞白領有襯裡的和服,半蹲半坐地正在數鈔票,好像是十元鈔票。女子垂下長長的睫毛,抿著雙唇,專心數著鈔票,而且數得很快。可是那疊鈔票竟像是永遠都數不完似的。膝上那疊鈔票,看上去至少有百張以上,一百張鈔票再怎麼數應該也還是一百張才對。
我茫然地盯視著女子與十元鈔票。突然耳畔響起白衣男子大聲的吆喝:「洗頭吧!」這正是個好機會,於是我從椅子上站起來,順便回頭看了一下櫃台。豈知櫃台內不但沒有女子的身姿,也沒有十元鈔票。 付了錢,走出店外,我看到門口左側並排著五個橢圓形木桶,裡面有許多紅色的金魚、有斑紋的金魚、瘦骨嶙峋的金魚、肥金魚。金魚販站在木桶後方。他托著腮,目不轉睛地望著眼前的金魚,完全不為四周的喧嘩景物所動。我看了一會兒金魚販。可是在我盯看著他的當兒,他依舊紋風不動。


第九夜

這個社會逐漸動盪不安,眼看戰爭即將爆發。好比遭遇空襲無處可歸的無鞍馬,不分晝夜地在住家四周狂奔,而走卒們也不捨晝夜地猛追馬隻一樣混亂。可是在住家中卻呈現一片死寂。
家中有一個年輕母親與一個三歲小孩。父親出門不知往何方去了。父親是在一個不見星月的深夜離家的。他是在房裡穿起草鞋,戴上黑頭巾,再從廚房後門離家的。那時,母親手持紙罩蠟燈,燈火細長地在黑夜中晃動,映照出籬笆前那株古柏。
父親從此沒再回來。母親每天問三歲的孩子:「爸爸呢?」孩子無言以對。過一陣子,孩子才學會回說:「那邊。」母親問孩子:「爸爸什麼回來?」孩子也只會笑著回說:「那邊。」這時母親也會跟著笑開來。然後母親反覆地教孩子說:「不久就會回來。」可是孩子只學會了「不久」這句話。有時問孩子:「爸爸在哪裡?」孩子會回說:「不久」。
每天夜晚,等人聲俱寂後,母親會繫緊腰帶,在腰間插上一把鮫鞘短刀,用細長揹帶將孩子揹在背上,再躡手躡腳從小門溜出去。母親總是穿著草屐。孩子在背上聽著母親的草屐聲,有時不知不覺便在母親背上睡著了。
穿過一連串水泥牆圍繞的宅邸往西走,再越過漫長的斜坡,即可見一株高大的銀杏樹。以此為目標右轉,往裡走一百多公尺即有座神社的石牌坊。
走在一邊是田圃,另一邊是叢生的山白竹小徑來到此石牌坊後,鑽進牌坊便是一大片杉林。再走過三十多公尺的石板路,便可到一棟陳舊的神殿階下。
被風雨吹灑成灰白色的捐獻箱上,垂掛著一條頂端繫著銅鈴的粗繩,白天來的話,可見銅鈴旁懸掛著一個寫有“八幡宮”的匾額。“八”字像是兩隻對望的鴿子,很有趣。其他還有許多信徒獻納的匾額。多是諸侯臣下弓賽中獲勝的標的,標的旁刻有射手名字。也有獻納大刀的。
每次躦過石牌坊,總可聽見杉樹枝頭上傳來貓頭鷹的叫聲。當然也夾雜著母親那破舊草屐的啪嗒啪嗒聲。草屐聲在神殿前嘎然而止,然後母親會先拉一下銅鈴,再蹲下身擊掌合十。
此時,貓頭鷹通常會停止鳴叫。母親再全心全意地祈求夫君平安無事。母親認為,夫君是武士,因此在弓箭之神的八幡宮拜求,應該沒有不應驗的道理。
孩子常被鈴聲驚醒,眼一睜看到四周一片漆黑,有時會突然在背上哭泣起來。這時母親會一邊嘴裡禱告,一邊搖哄著背上的孩子。孩子有時會安靜下來,有時會哭得更厲害。不管是安靜或哭得更厲害,母親都不會放棄禱告而站起身來。
待母親為夫君禱告完畢後,會解開腰帶,把背後的孩子放下抱到胸前,再登上拜殿,一面哄著孩子說:「乖孩子,你等等喔!」一面用臉頰撫摩孩子的臉頰。然後把細長的腰帶一方綁在孩子身上,另一方綁在神殿的欄杆上。最後走下階梯來到三十多公尺長的石板路上,來來回回拜祭踏上一百次。
被綁在拜殿上的孩子,在黑暗的廊上,盡帶子所能伸展的長度四處爬動。這種時候,對母親來說是最輕鬆的夜晚。但若當孩子哭得驚天動地的夜晚,母親就會焦慮萬分,踏石板的腳步更顯得急促,時常上氣不接下氣。真沒辦法時,也只得半途而廢回到殿廊把孩子哄安靜後,再下去重踏一百次。
如此讓母親晝夜牽掛,夜晚更不能安眠的父親,其實早就因流浪武士的身份而喪命了。這個悲哀的故事,是母親在夢中告訴我的。


第十夜

阿健告訴我,庄太郎被女人迷走後,於第七天晚上突然回來了,一回來就發高燒,臥病不起。
庄太郎是鎮內長得最俊的男子,而且善良老實。只是有個癖好。黃昏時,他喜歡戴著巴拿馬草帽坐在鮮果店前,眺望著路上的行人女子。然後頻頻讚嘆那些女子。除此以外,其他也沒什麼特點。
若行人女子不多,他就看水果。店裡有各色各樣的水果,水蜜桃、蘋果、枇杷、香蕉等,都被整齊地裝在籃內,而且排成兩列,可讓買主買了後提著籃子去探病。庄太郎看著這些籃子,老是稱讚說好看。又說,將來若要開店一定只開水果店。說歸說,他卻成天老戴著草帽四處遊盪。
他有時也會稱說這個橘子色澤好之類的話,但是從未花錢買過水果。要給他白吃,他絕對不吃。只是稱讚色澤。
某天傍晚,一個女子出其不意地來到店頭。衣著華麗,想必是有身分地位的人。庄太郎非常中意她身上衣服的顏色,而且,對女子的容貌也心動不已。於是他脫下草帽恭謹地打了招呼。女子指著最大一籃水果說要買下,庄太郎立刻提起來給她。女子接過後提了一提,說太重了。
庄太郎本就無所事事,人又爽朗,便回說「我幫妳送到府上」,然後和女子一起離開店頭。那以後,就沒再回來過。
不管庄太郎人再爽朗,這未免太不像話了。正當親朋好友議論紛紛說這事非比尋常時,第七天晚上,庄太郎突然回來了。於是大夥兒聚集在他家,追問他這幾天到底去哪兒了,庄太郎竟回說搭電車到山上去了。
那一定是很長一段旅途。根據庄太郎描述,他下了電車後發現來到一片草原。那草原非常遼闊,眼底下盡是青草。他跟女子走在草原上,走著走著來到峭壁頂上,這時女子對庄太郎說:「你從這裡跳下去看看。」庄太郎往下一瞧,雖可見峭壁岩石,但深不見底。庄太郎這時又脫下草帽,恭謹地辭退了女子的建議。女子又說:「如果不願意跳,你會被豬舔,好嗎? 」
庄太郎最討厭豬和雲右衛門(注:浪曲師)可是性命畢竟是寶貴的,他仍舊選擇不跳。豈知竟真的出現了一頭哼哼直叫的豬。庄太郎不得已只好用手上那支檳榔樹枝製成的細長柺杖,往豬鼻頭打下。豬哀鳴了一聲,翻滾了幾下,掉落到絕壁下。
庄太郎鬆了一口氣,不料又有一頭豬用牠那大鼻子蹭過來。庄太郎不得不又揮舞著柺杖,豬又哀叫著四腳朝天滾落到谷底。然後又一頭豬出現了。這時庄太郎才驚覺到遙遙對面草原盡頭,有數以萬計的豬群排成一直線,以立在懸崖上的庄太郎為目標,正在聳動著鼻子。
庄太郎打心底驚慌起來。可是沒有其他法子,只好用檳榔樹柺杖小心謹慎地一頭一頭驅打挨近來的豬群。不可思議的是,柺杖只要稍稍碰到豬鼻,豬隻就會滾落谷底。往下看看,只見四腳朝天的豬群排成一列掉進不見谷底的深淵。
庄太郎想到原來自己已推落了這麼多頭豬至谷底,不由得更覺恐懼。可是豬群仍接二連三挨近來,像是一大片烏雲長了腳,萬馬奔騰般蹚開草叢鳴著無窮盡的鼻子直飛過來。
庄太郎拼命奮勇地打豬鼻,整整打了七天六夜。最後終於體力不支,手足像蒟蒻般軟弱無力,結果被豬舔了,然後倒躺在峭壁上。
阿健只說到這裡,又加一句:「所以最好不要隨便看女人。 」
我也認為阿健說的很有道理。又想起,阿健曾說過想跟庄太郎要那頂巴拿馬草帽。
我想,庄太郎可能會回天乏術。帽子大概是阿健的吧!


【作者】
夏目漱石(1867年~1916年),本名夏目金之助(なつめ きんのすけ),生於江戶(今東京)。三十八歲(1905年)時才發表處女作“吾輩是貓”(被翻為“我是貓”),並且一舉成名。四十九歲病死,後來他的頭像更被印在日元1000円的紙幣上。他的創作歲月雖僅十年,卻是日本一代文豪。 在日本近代文學史上享有很高的地位,被稱為「國民大作家」。長篇小說“少爺”是日本少男少女必讀書物之一。他對東西方的文化均有很高造詣,既是英文學者,又精擅俳句、漢詩和書法。擅長運用對句、迭句等寫作形式,作品常流露出從容優雅的幽默感。而精微密察的心理描繪更開啟後世私小說風氣之先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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